123章:新报沸扬揭弊政 靖康初立乱局深-《新王伦新梁山》

    宣和七年的冬末春初,一股由《梁山新报》掀起的舆论风暴,以远超官方驿报的速度,席卷了东京汴梁的大街小巷、茶楼酒肆,乃至深宅府邸、宫廷角落。最新几期报纸,如同连环重锤,狠狠敲击在已然摇摇欲坠的王朝心脏之上。

    报纸并非空泛指责,而是以“谛听营”搜集的确凿情报为基础,条分缕析,将朝廷近年来一系列重大决策失误赤裸裸地公之于众:

    头版显著位置,详细回顾了“海上之盟”从提议到签订的整个过程,引用大量边境贸易往来、辽国降人供述乃至零星金国内部流出的消息,论证了金国崛起之迅猛、野心之昭然,以及联金灭辽战略的短视与致命。文章尖锐指出,朝廷对此并非毫无警觉,李纲等有识之士的警告言犹在耳,部分边军将领的担忧亦有记录,却皆被急于“建功立业”的虚妄狂热所淹没。童贯等人为迎合上意,刻意淡化金国威胁,夸大辽国衰弱,甚至隐瞒边境真实动态,终致铸此大错。

    随后,报纸以近乎白描的笔触,披露了北伐辽国的真实战况:非是童贯捷报中所言的“连战连捷”、“斩获无数”,而是屡战屡败,损兵折将,连幽云之地的边都没摸到,便在涿州、易州等地被辽军残部打得丢盔卸甲。更令人发指的是,童贯为掩饰败绩,竟纵容甚至指使败军对雄州、霸州等自家边境州县的百姓进行系统性劫掠,以抢夺来的财物充作“战利品”,将王师变成了比匪寇更凶残的祸害。报道附上了部分受害百姓的血泪控诉和被焚掠村庄的凄惨景象描述,虽无图画,字字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最后,报纸将金国灭亡辽国后,朝廷派遣宇文虚中索要燕云故土反遭羞辱的全过程,以及金军骑兵如何视宋境如无物,频繁越境烧杀抢掠,边境州县官员或逃或降、守军龟缩不敢出的窘境,一一呈现。结论振聋发聩:“此非天灾,实乃人祸!决策之昏聩,军报之欺瞒,边备之废弛,乃至引狼入室、自毁藩篱之咎,皆在庙堂之上!”

    这些被朝廷刻意掩盖或粉饰的信息,如同沸腾的滚水,瞬间揭开了东京城看似平静的锅盖。士林学子首先炸开了锅,国子监内议论鼎沸,太学生们联名上书,言辞激烈,要求彻查童贯、蔡京、高俅等误国奸臣之罪,追究北伐失败责任,并要求朝廷立即整饬边防,启用李纲等忠直之臣,以应对迫在眉睫的金国威胁。

    市井坊间,贩夫走卒、寻常百姓亦是议论纷纷。此前官方捷报带来的虚假荣耀感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被欺骗的愤怒和对未来的深切忧虑。尤其是那些家中有人在边军服役,或是有亲戚居于北疆的家庭,更是人心惶惶,对朝廷的无能充满了失望与怨恨。

    朝堂之上,更是乱成一团。原本就被《梁山新报》持续“打脸”而颜面扫地的保守派官员,面对这如山铁证,一时语塞。而一些原本就对蔡京、高俅等人不满,或对北伐持保留态度的官员,则趁机发难,要求严惩童贯,追究相关责任人,并立即调整国策,全力应对北方恶狼。每日朝会,都变成了争吵不休的闹剧,攻讦、辩解、推诿,喧嚣不止。

    刚刚从父皇手中接过这烂摊子,本就根基未稳的太子赵桓,被这内外交攻的局势弄得焦头烂额。他试图安抚士林,惩处几个童贯的党羽以平息众怒,却又在如何应对金国威胁上犹豫不决。主和派主张立即派遣使臣,携带重金前往金国乞和,以岁币纳贡换取和平;主战派则要求立即启用李纲,调集全国兵力,加固边防,准备迎战。

    就在这纷乱之中,心力交瘁的徽宗皇帝赵佶,面对这无法收拾的局面和日益高涨的指责声浪,最终不堪其扰,下诏宣布退位,将皇位禅让给太子赵桓。赵桓于宣和七年十二月即位,翌年改元“靖康”,是为宋钦宗。

    然而,新帝登基,并未能带来新的气象。年号“靖康”所寄托的“安定康宁”愿望,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钦宗赵桓性格本就优柔,缺乏魄力,面对父皇留下的烂摊子和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势力,他的几条新政,如象征性地惩治了几个已失势的奸臣、下诏要求加强武备等,皆如泥牛入海,效果甚微,根本无法扭转积重难返的颓势。

    北方的狼烟并未因王朝更迭而熄灭,反而愈演愈烈。金国灭辽之后,经过短暂休整,磨刀霍霍,已将目光彻底投向南方这片富庶而软弱的土地。边境急报如雪片般飞向东京:金军骑兵活动愈发频繁,规模越来越大,深入宋境的距离也越来越远,掳掠人口、牲畜、财物无数,边境几成鬼蜮。求援、告急的文书堆满了枢密院的案头。

    无奈之下,钦宗皇帝只得采纳主和派意见,派遣使臣,携带大量金银绢帛,卑辞厚礼,前往金国上京会宁府求和,企图以增加岁币、纳贡称臣为条件,乞求金国罢兵休战,幻想能换来暂时的安宁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远在山东济州的王伦,通过“谛听营”遍布各地的耳目,对东京的纷乱、新帝的窘迫以及金国的动态了如指掌。他站在节度使府巨大的地图前,目光凝重地扫过北疆那漫长的、处处漏风的防线,心中明了,历史的巨轮正隆隆驶向那个他所知的、充满屈辱的节点。

    “不能再等了!”王伦深吸一口气,对侍立一旁的林冲、吴用等人沉声道,“朝廷靠不住,这靖康之年,恐将成为我华夏泣血之始!我梁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!”

    他旋即下达了一系列命令:

    首先,以济州节度使、兵马总管林冲的名义,发布全军动员令。命令鲁智深、武松统领的步军营,立即着手从源源不断涌来的流民中筛选精壮,严格操练,务必将总兵力扩充至三万人!杨志、花荣统领的骑兵营,一方面加紧与卢俊义贸易而来的辽东战马磨合训练,另一方面同样择优补充兵员,总兵力目标两万人!阮小五、阮小七统领的水军营,除保障漕运和近海防御外,加强登陆作战演练,兵力增至两万人!张顺、石秀的特战营,作为精锐尖刀,亦需扩编至五千人,强化敌后破袭、情报侦察、斩首行动的专项训练。

    其次,王伦对军事编制进行重要调整:鉴于火炮、弓弩、手雷等火器已大规模列装各营,成为制式装备,原有的“霹雳营”编制已不适应新的作战需求。遂下令撤销霹雳营番号,升格组建“梁山装备司”,由凌振、汤隆共同统领,专司所有军械装备的研发、改进、生产、储备与配发,地位与步、骑、水、特战各营平行,确保技术优势的持续与后勤保障的顺畅。

    “守土抗虏,保境安民!”王伦签署了面向梁山治下全体军民的总动员令。告示明确宣布,即日起,一切工作重心向备战倾斜!各大工坊,无论是生产民用品的玻璃坊、酿酒坊,还是军工体系的冶炼工坊、锻造工坊、被服工坊,必须开足马力,日夜不停,优先保障军需物资的生产。各屯田点、商队运输,也需为军事让路,确保粮草辎重能够及时输送到位。

    命令下达,整个梁山治器如同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,瞬间加速运转起来。济州、郓城、祝家庄、梁山本岛、二龙山……处处可见紧张而有序的备战景象。新兵操练的呐喊声、工匠锻造的敲击声、车马运输的喧嚣声,交织成一曲悲壮而雄浑的战前交响。市场上,虽然王伦严令禁止囤积居奇、哄抬物价,曹正、蒋敬等人全力调控,但气氛仍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紧张。然而,与外界尤其是边境地区的惶惶不可终日相比,梁山治下展现出的更多是一种同仇敌忾、众志成城的决心。老百姓们深知,是梁山给了他们安身立命之所,如今大难将至,唯有紧跟王伦,方能有一线生机。

    观察使宿元景住在济州城内最好的驿馆,虽无人限制其行动,但他所见到、听到的一切,都让他心潮起伏,难以平静。他看到流民依旧被有序接纳安置,青壮被编入行伍,妇孺老弱则参与后勤或进入工坊;他看到学堂里的孩童仍在读书,只是课程中加入了更多急救、辨识方位等实用技能;他看到道路上一车车军械粮秣川流不息,却秩序井然,不见混乱;他看到士卒们操练时眼中闪烁的不仅是服从,更有一种知其为何而战的清明与坚定……

    这一切,与他所知的腐朽迟钝、上下欺瞒、军心涣散的大宋官军,以及如今东京城内的混乱绝望,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。宿元景站在驿馆窗前,望着远处校场上正在演练步炮协同的新军,听着那震天的口号与偶尔响起的火炮试射声,心中五味杂陈,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、充满无尽感慨与复杂佩服的叹息。

    “这王伦……治军理政,聚拢人心,竟已至如此境界!这梁山,哪里是什么盗匪巢穴、割据藩镇,分明是一派……新兴气象啊!”他喃喃自语,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对过往认知的颠覆,以及对未来时局的深深忧虑。他知道,当北方的风暴真正降临时,或许唯有这片土地,才能成为这乱世狂澜中,最坚实的那块礁石。而朝廷……他不敢再想下去,只是默默收回了望向北方的目光,那目光中,已再无半分朝廷天使的优越,只剩下一个清醒者的无力与悲凉。